「楊醫師,XXX床的阿伯又自拔NG了!」、「楊醫師,OOO床的看護確診了,而且病人fever!」、「楊醫師,new pa來了!」、「楊醫師,……」
每天一大早上班就是先看病人的data或檢查,然後晨會、查房、開order、處理complain、跟刀、接new pa、打病歷……,這就是一位住院醫師和PGY的工作寫照。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突發狀況特別的多,當所有事情好不容易全都處理到一個段落後,我也累到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手錶上的時間與窗外早已偏西的陽光,「先休息個10分鐘吧,精神好一點再寫病歷才會比較順……」
回想小時候,看到診所的醫師伯伯與護理師阿姨總是面帶笑容的解決我們的病痛,心中開始有一種「希望自己長大後也能像他們一樣幫助許多人」的想法。稍微大一點之後,看著電視播出的“怪醫黑傑克”,除了覺得黑傑克醫師好偉大之外,也不自覺地將成為一位醫師當作自己的人生目標。於是在歷經了競爭激烈的大學聯考、各種艱深的期中期末考、還有越來越難考的醫師一階國考後,總算能夠名正言順的穿上夢寐以求的白袍、以實習醫師的身分加入醫界這個溫暖的大家庭、學習專業知識並且為病人的健康奮鬥。
然而,身為一位初次進醫院實習的醫師,除了對於臨床處置與醫療系統的不熟悉以外,臨床上病人的狀況常常與以前課本裡所學到的完全不同。「病人問說因為一直拉肚子,能不能吃診所開過的綠色膠囊」、「看護說病人不小心滑倒了,而且摔到屁股有點痛」、「家屬問說能不能讓病人請假回家辦事情」……。此外,雖然在技術實作課程裡有學過放鼻胃管或導尿管的方法,但是對於在真人身上實行這些操作還是會感到生疏。而且心中不時會對自己提出質疑「病人這個狀況到底要怎麼處理?」、「我真的適合當醫生嗎?」看著臉書上以前的同學們的PO文,有些人已經拿到碩士學位、有些人已踏入職場工作,甚至還有人已經成家立業。再回頭看看自己:除了畢業前的漫長實習之路以外,還有攸關執照與工作的臨床技術考試和醫師二階國考在前方等著我呢!「萬一沒考過的話,我的人生,到底未來在何方……」
還好在學醫的道路上,我不是孤獨的。
除了平時有VS深入淺出的教學與學長學姊們的熱心指導以外,教學部也會不定時的舉辦各種臨床課程與實作演練,此外還有同學們彼此的切磋與討論。當我在臨床上遇到困難而向上求助時,老師和學長姐都會協助處理、並且同時機會教育。而且不論是到檢查室觀摩檢查或是去刀房上刀時,只要我有想問的問題,都能夠直接提出而且還能獲得適時的討論與學習。有了許多的老師和學長姊的鼓勵和支持,我也累積了越來越多的經驗、並成功的挑戰一次又一次的臨床實作,最後終於成功的通過醫師國考並取得執照。在成為正式的醫師後,雖然開始真正的站在第一線處理病人的問題是一大挑戰,然而這時的我對於眼前的難關卻不再是恐懼,而是對於挑戰困難的興奮、以及能夠開拓自己能力的期望。隨著經驗的累積和能力的提升,我也逐漸脫離「移動式人形立牌」的身分,在許多次病房或刀房急救的歷練之下,我早已不是當初只會在一旁手足無措的路障,在VS的指揮和學長姐的調度之下,能夠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與死神搏鬥,雖然在急救的過程中白袍下汗水淋漓、濕透了眼鏡與口罩、兩隻手痠痛又無力,但是我們就只有一個意念「搶救生命」。即使不是每一次都能夠順利的把病人救回來,但有的患者在經過我們的搶救後狀況穩定下來、看著不少家屬聲淚俱下的向我們再三致謝。雖然常常因此耗盡了體力與精神、甚至有時因此徹夜未眠,「但是這一切都值得了!」
隨著COVID-19的肆虐,醫院自然成了染疫的高風險環境,除了每天要處理的日常事務之外,隨時都可能爆發的院內感染成為了潛在的不定時炸彈。然而,即便不少醫護同仁們因公染疫而在家隔離,其餘的同事們仍將醫院內的事務一肩扛起,即便可能因此增加自己染疫的風險。而確診的同仁們也在隔離期滿後,即便確診後的身體仍未完全復原,但還是選擇馬上回歸自己的工作崗位。為什麼醫護人員們會如此前仆後繼、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呢?因為這是我們的天職,所以我們有這份責任與義務站在疫情最前線、捍衛人類的未來、貢獻自己的力量、為人們的健康把關。雖然得到COVID-19後可能會有後遺症,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位醫護人員因此退縮、反而勇往直前,因為我們知道這些染疫的患者需要我們的治療與照護。雖然我們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脫下白色戰袍後的我們也只不過是一個個沒沒無聞的平凡小市民、一個也有著屬於自己家庭角色與身分的普羅大眾而已,「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此時公務機的鈴聲再度響起,「楊醫師,△△床的IC難on,可能要打CVC!」「知道了!我馬上到!先把東西備好……」
打完病歷、揹著背包走出醫院,看著廣闊的天空、迎著涼爽的晚風、走向對街的車站,拿出手機撥起熟悉的號碼、聽著“明天會更好”的來電答鈴等待接通……
「媽,今天晚餐吃什麼?」